深山必有路,绝处总逢生——题记
再回山村,坚硬渗白的水泥路早已在烈阳的灼烧下泛出熠熠亮辉,人来人往,车水马龙。原本穷乡僻壤的旮沓之地也日渐富裕起来,眼前的幸福总会使人忘记过去的艰难岁月。或许唯有路旁坚守数十年如一日的磐石,和那精瘦却仍如战戈利戟般直指苍穹的行道松,还不曾忘怀......
煤油灯扑楞楞地闪着生冷又单调的橘光,山中小路总在此刻显得格外恐怖又漫长。树林里太过静谧,原本存在的风声,蝉声都彷佛已销声匿迹,只有在空荡荡的带有血腥味的空气中不时扩散着几声鸟的呜咽声,似是生命最后的挣扎,似是临死前的绝望求救。乌云将天空紧紧闷住,在进行最后的酝酿,整片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,树林原有的张牙舞爪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,显得如此颓然无力。萧瑟的冷风无情地从补了又修的旧黄裤管钻进身体,鞭打着懦弱胆小的我们慌忙前进。
“孩子们快点!马上就要下雨了!”老师在崖边焦急地挥动着手臂催促我们。匆匆忙忙的系上粗黑的麻绳,三两步一蹬勾上这颤颤巍巍的旧索。只听见几声隐约的雷声从天边传来,而后乌云炸裂,霹雳仍在咔嚓嚓地响着,把金箭似的闪电从密布的浓云中射向大地。雷声轰鸣,乌云在燃烧,天空在颤抖,大地也在胆怯地震动…猛然间,豆大的雨点砸在腕、肩、前额上,疼的我撑不开双眼。索道在这狂雨的扑打下疯狂扭动着它细弱的身躯,仿佛也在跟暴风雨做着激烈的斗争。索道的另一头被暴雨虐打得模糊不清,我们只敢紧紧抓住粗糙的索绳,谁也不敢轻易动弹。脚下巨大的洪流声声作响,刺得人双耳发麻。不由得向下瞥去,吓得人心口一紧,赶忙扎紧双眼。只见滚滚洪流夹着黄沙在峡谷中悲愤地撞击,又如同弄潮浪儿似的翻滚扑打,像一把利刃般猛穿猛削着岸牙子,把崖边的淤泥撕开了条条裂缝,强行把土块扑达扑达地俘虏进这残暴的行军洪流中。
“快!快爬!绳子要撑不住了!”声声恐惧惨叫伴着怒吼的波涛,听着甚是让人心惊胆战。我紧闭着双眼,不敢也不忍看到这惨绝人寰的景象,只能艰难的挪动着颤抖的四肢,每向前一移小步都抱着粉身碎骨的心悸。终于,暴雨渐渐停歇,一行人也平安落地,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好放下。俯首上视,树杈间那被雨侵虐的残缺破网,正随着寒风轻颤,网线上悬着的晶亮雨滴,正无声地坠下,悄悄地碎在这雨水冲刷之后的白茫之地上。
我们日日与这索道为生,它是通向学校唯一的,也是最艰难的路。它承载着仅有的知识,寄托着小小的梦想,背负着孩子们的自由与希望。它就是开启山门的钥匙,我们始终坚信,它能带我们走出这块贫瘠又渺小的黄土地,走出这层峦叠嶂的高山,走进那璀璨绚烂的人生大道。对于我们来说,退一步并不是海阔天空,而是万壑深渊;前进或许是粉身碎骨,或许能逆转人生。既然如此,何不放手一搏!
有这么一所学校,掩在这危峰兀立之后,犹如一把利剑,耸立在云海之间,威慑却吸引着志气少年。有这么一条路,悬着深山孩子的生命,也亦像救命稻草般解救着那穷苦又充满朝气的心。万丈深渊挡得住百千人冒险的步伐,拦不住莘莘学子焦灼的心;波涛骇浪冲的走房屋庄稼,带不走我们对希冀的深深信念。世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;而山中本无悬索,无畏的少年多了,也就有了这邃索之道。世间道路再曲折离奇,也不比这飞索多惊险了几分。其实人生之路亦如这求索之路,或许我们永远无法预支前路的安危,但任凭风雨再大,也要勇敢前进;绝索之处并非尽是荒蛮之地,亦可逢得生命之真。
再回绝索处,淡淡的雾霭,缥缈的浮在崖巅,恍如期许的梦幻,曾经真切的过往,而今就在眼前。山间遍草几度绿了又黄,故人也早已青丝成霜。唯有那绝索挺着铮铮傲骨,不管是曝晒炎热,亦或暴雨狂风,仍悬于万丈之峰,俯视着生灵洪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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