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年来,我一直生活在江南水乡的一个小村落里。出生在千禧年的我,因为一件小事,给我那单调的农村童年蒙上了些“阴影”。
我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,这自然是没得选的。至于贫穷,简单说来,当其他小孩子们——我的同龄朋友,可以在家安心、无忧地上厕所时,我还要绕远路去村里的公厕。家里没有马桶,我承认,这没什么丢人的。但更要紧的是,家里用的是那痰盂。
那痰盂,我至今还能记得它的样子。因为家里穷,没有多少东西能存在我的记忆中。它以红白为主调,周身还有一个“囍”字,猜想着大概是母亲的嫁妆或是父母亲结婚时那一类东西。整体造型很是简单,就和我每天要做的工作一样简单——去公厕清理痰盂。
这原是母亲在做,所以我对那痰盂不以为意,只把它当成是马桶的替代物。没有攀比后,心里自然好受很多。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,父母总要说上一句:你长大了,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,帮着家里多少干点活。从这开始,倒痰盂这活就该我来做了。要知道,再小的孩子也有他自己的自尊心。一开始,我像母亲一样,选择白天去公厕倒痰盂。可面对路上来来往往的大人和小孩,我提着痰盂,双唇紧抿,眼神躲闪,头是低得不能再低了,不由得加快了步伐。公厕离我家很近,不过五分钟的脚程,但内心早已煎熬万分。于是,我干脆选择在晚上出没。临出家门前,我先是跑到街上一瞧,这感觉简直像是做贼,又飞快跑回家拿上那惹人厌的痰盂。
如此持续了几年之后,家里终于用上了马桶。如厕方式从蹲到坐的转变,哪怕在今天看来,也是检测人们生活质量的一个可供参考的观察角度。某天,当我路过那个曾令我畏惧的公厕时,其外表干净的样子,使我想一探究竟。它告别了先前“脏乱差”的环境,这一从场旱厕到水冲式的“厕所革命”,大大提高了农村人民生活的品质。
2015年春节,大批国人赴日本购买马桶盖成为热门事件。同时期的中国也有智能马桶盖,且价格较亲民,也包含了“日本马桶盖”的核心功能。但在国内智能马桶盖仍然是小众产品。这一事件背后折射出来的,是国人的消费水平与生活观念尚不能支撑智能马桶盖的普及。在2016年的《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》中,普查了各省农村抽水式卫生厕所比例,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当地农村发展水平。数据显示,冲水式厕所全国仅有36.2%,而东北省份和部分西部地区的普及率比不上东部地区的十分之一。毕竟在农村还不知有多少户仍未配备抽水马桶。
马桶无法孤立于时代之外,痰盂也已是过去时代的印记。
而在2021年的今天,痰盂以“新身份”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——某平台热销的“中国传统果篮”。而这现象的背后,自然是离不开“文化特色”的滤镜加持。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不断增强,中华文化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与日俱增,国外也不乏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爱好者。文化已成为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一部分,在文化输出的背后,正显示了一个国家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和地位。
我来自21世纪的农村,曾是坐在痰盂上的小女孩。那痰盂是我童年的缩影,也是一个时代的见证,见证了农村的变化与社会的进步。我有幸与新世纪同生,更有幸与新世纪的中国一路同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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